突然很想回小时候呆过的地方看看。一号早上洗了个澡,收拾了点东西就出发了。
车站人很多,又挤又吵。我一言不发的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上车。
车上冷气很足,呲呲的吹到身上。稀薄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膝盖上才能感到微微的暖意。
我一直在想,我为什么要回去。我已经离开那里十六年了。那里变成什么样子已经与我无关了不是吗。
可是最清楚的记忆都在那儿。
我记得那个很小很小的我,总是穿着水蓝色的短裙子,甩着两根小辫子在那条大路上一直奔跑的样子。我跑过开满紫云英的田野,看见小朋友们在那儿摘花做戴在头上的花环,我会停下来跟他们挥手,尖声叫着他们的名字,然后哈哈大笑。我经过整洁热闹的家属区的时候会跟每个认识的叔叔阿姨问好,每一个窗户都会飘出饭菜香,每一个人都怀着无限的善意。家属区外面有一个很大的荷塘,好像一年四季都开着白色粉色的荷花,那么多蜻蜓好像永远都抓不完。梧桐树下总是垂吊着那么几个打卷儿的枯树叶,里面窝着一只只安稳的小虫子。那条路笔直宽阔,我匆忙跑过总是忘记看四周的风景。广播响起来,厂里的大门一打开,就有好多自行车叮叮当当从身边经过,然后我就能看到我妈妈,那时候她还那么年轻。她把我抱上车,她身上总是有一股叫人心安的消毒水味儿。还有厂里巨大的废铁场,堆满了报废的机器。我总是在那里找锁牌,齿轮,螺丝,钢珠,各种莫名其妙的宝贝,然后珍而重之的保存在自己的小纸箱里。我记得那个很小很小的学校。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,我们班只有十八个同学。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家。我们一起在沙堆边玩过家家,一起骑无聊的小三轮车,一起滚铁环,一起偷偷穿上大人的衬衫,只扣上第一颗纽扣扮超人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一起吃饭,睡觉,玩耍,争吵,不分彼此,不知孤单伤痛为何物。
那是我纯白的童年的所在。
最近我有些悲伤,总是失眠,内心惶恐不安。
我有些不能言说的秘密,我想把它们安置在某处然后继续前行。
我想回去找回原本的我。
我决定先在市区住一晚。旅游旺季,酒店不是客满就是贵得离谱。我找了一个工会招待所,九十块钱一晚。红砖房,铁栏杆,对面的居民楼墙壁上布满爬山虎,阳台上开满三角梅。我在市区已经完全陌生的街道上走了几个小时,吃了一点点东西,在河边抽了一两支烟,心里急切的想回去那里。夜里下起雨,非常冷。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觉得全身爬满了小虫子,不断啃噬着我的手臂脚踝和头皮。
早上起得很早,草草的洗漱,向旅店老板打听了一下,花三块钱坐人力三轮到车站。十五分钟之后我就在那里了。
然后我就看到那条我曾经跑过无数个来回的路。